漆艺术:作为当代艺术方式
——中国当代漆艺术中心成立展序
张晓凌
漆的历史,几乎和中华文明同样的古老。据考古发掘,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跨湖桥遗址先后出土了漆碗、漆弓等新石器时代的遗物。漆一经发明,似乎就是高级材料,为帝国、贵族的专属。从春秋、战国的漆器,到秦汉帝国的宫室,漆将帝国装饰得如此堂皇、华丽,直追“华夏”一词的本义。漆作为一种髹饰材料,也由此被赋予了高贵的气象与沉雄的历史意味。
同时,传统漆器还是一种跨文化现象,其踪迹远至日本、朝鲜、缅甸、泰国、越南、比利时、英国、法国、西班牙、葡萄牙、俄罗斯等国,在欧亚大陆上书写了漆器的荣耀史。
近现代以来,惧于现代器物之汹涌,漆器逐日萎缩,与现代生活渐行渐远。为了拯救漆,也基于中华文化复兴的信念,1930年代,雷圭元在上海,李芝卿在福建,沈福文在四川分别点燃了中国现代漆画的火种,并在北京、福建、江西、天津等地开枝散叶,奠定了中国现代漆画发展的基础。新中国建立后,漆画正式进入高等美术教育体系,亦成为国家展览体制中的画种之一。然而,由于画种所特有的工艺美术属性,加之基础理论薄弱、创作队伍零散,致使漆画始终徘徊在主流的边缘,无法真正参与当代艺术的历史进程。
然而,漆注定不会成为当代艺术的看客。在许多人看来,漆是一个沉默者,但他们忘了沉默者铭刻在灵魂上的誓言:死亡不属于漆!新世纪以来,在艺术家们所创作的新漆画、漆雕塑、漆装置上,我们可以聆听到“魂兮归来”的召唤,也可以看到漆的复活所带来的盛景。艺术家们试图通过新的创作方式与美学追求,来提出这样的时代性问题:漆艺术能否作为当代艺术的方式?
回答这个时代性问题,正是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成立“中国当代漆艺术中心”的初衷。之所以以“漆艺术”命名,是为了区隔既有的“漆艺”“漆画”“漆器”之概念与传统,其核心要义是:以漆的当代性转换为方法与路径,建构“漆艺术”全新的美学形态。具体而言,“漆艺术”有这样几个探索维度:
1、 “漆艺术”的自我塑造过程,就是新价值的建构过程。以现实生存经验的感知为起点,超越装饰主义、形式主义的羁绊,将“漆艺术”构建为反思当代问题,重塑新价值体系的方式,既是“漆艺术”的使命,也是它的宿命。
2、“漆艺术”是一个开放性结构,它以传统技艺的传承、漆媒材材料性能的再发掘为基础,力图以多元的创作姿态,完成与各种媒材及装置、影像艺术的跨界融合,以此建设有广度、有深度、有厚度,具有引领性的中国当代漆艺术话语体系。
3、通过全球性的“漆艺术”对话与交流,彰显“漆艺术”的普世性价值。
以上诸点,可视为“中国当代漆艺术中心”对时代问题的回答。
几年前,我曾提出“超当代”理论。“漆艺术”概念的祭出及其实践,我以为是对“超当代”理论最好的回应与阐释。
有效地推动中国当代漆艺术的发展,是时代赋予我们的使命与责任。华东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和上海市普陀区文旅局作为人才培养单位和文化主管单位,有着共同的文化理想和使命当担。双方以普陀区美术馆为平台,携手共塑中国当代漆艺术,以期为文化强国战略和新时代海派文化建设贡献智慧。
穿越数千年而来的漆,是历史对当代的馈赠,是先贤留给今人的文化符码,我们有理由辜负它吗?
2020.12.15